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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迷漫黄花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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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睡吾睡
下雨了。那种如针尖、如发丝的蒙蒙细雨。空气格外的清新。远处的山、山脊上蜿蜒爬行的长城,还有近处的树、路边的庄稼和野花野草,都湿漉漉、干干净净的。穿了防雨衣、戴了防雨帽,大包外面遮了防雨布——我几乎感觉不到雨,但越来越清楚地闻到泥土的味道,而远山和远山上十八蹬的轮廓笼罩在烟雨之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1
当我们还在北京城里酝酿周末的时候,如此美丽的雨不过是一个烦心的威胁。黄花城早就向往了,但去还是不去呢?踌躇首先因为天气。其次,我们的帐篷很大,两个人睡有点浪费,白天背着又沉,但我们找不到伴,唯一被我们吸引的江山最后告知有事去不了了。
改变计划也不容易。走个不停她们要去坝上腐化,我们已经去过两次,天气这么差,实在难有兴致。绿野仙踪的古北口计划很诱人,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觉得也许Powershot可以跟上他们当一回hike狂,但我还不行。
周六早晨7点半,我还没有起床。拉开窗帘,果然是那种死不死活不活的大阴天。天气预报说阴转小雨转多云,家人对我们的出行都不太放心。磨磨蹭蹭快9点出门,10点钟坐上了东直门长途汽车站去怀柔的916(车费8元)。我们这次旅行的向导是绿野上次发布的黄花城计划和风霜雨雪的黄花城游记。但向导们是包车的,不可能提到应该在怀柔的仿膳饭庄站下车转乘去黄花城的小巴(车费5元)。所以我们俩天真的,一直乐悠悠听着空调车上放的卡拉OK坐到了916总站,然后乖乖地再各花两块钱搭另一辆916返回仿膳饭庄。
时间在天真中流逝,12点半到达黄花城,也就是怀(柔)四(海)公路的黄花城桥。左侧一条小马路直接通向西水峪,石坡上刷着三个鲜艳的大字:黄花城。顺着怀四公路前行200米,就是黄花城水库了。水库很小,但名气很大。我们在长城小站(greatwall.2cn.net)查询到:黄花城是北京界内少有的山水相连的长城,因仲夏时节其屋宇村舍会被淹没在漫天的黄花之中而得名。其长城从明代开始修建。西起龙泉峪东至十八蹬,全长10080米左右保存比较完好。传说由大将军蔡凯主持修造,因为工期过长,蔡将军遭奸臣诬陷被斩首。后来皇帝调查到,此长城极其险峻坚固,决非偷工减料之作,遂予平反,并在城下显著的岩石上刻颜鲁公体“金汤”二字,每字两米见方,至今犹存。所以黄花城又称“金汤”长城。当年日寇入侵华北,想尽办法,才用炸药炸掉其中一小段,形成今天的“二龙戏珠”态势。
眼前的景象表明, “珠”乃是小小的黄花城水库,原名“金汤湖”的。解放以后修了水闸,据说在夏天能形成小瀑布。左手边“金汤”大字开始西水峪走向的,是一龙。右首十八蹬方向,则是另一龙。
水库旁的小店主十分热忱地告诉我们,从这里走长城到西水峪大致要两个小时,风景不错,刚刚有20多人上去了;十八蹬最好别去,这两天下雨,前不久就有一加拿大人在那里摔伤了。时值正午,雨还没有下,我们谢过她,决定先去右首十八蹬方向看看,在翻回来去西水峪的那块绿野选中的沙滩宿营。
2
黄花城果然固若金汤。蔡将军用的灰色城砖块特大,质地一流。局部的坍塌并不影响外观的完好。我们手脚并用,向上爬行。爬行虽然辛苦,但是脸必然离城砖很近,几乎可以完全看清它们的纹理和沧桑了。 Powershot 的登山包里,主要是帐篷、睡袋和摄影器材,重约16.9公斤。我的呢,以食品和水为主,大概10公斤。气温18度,非常适宜,但我们很快就大汗淋漓了。
爬上第一个城楼,开始午餐。脱下的劣质防水服外面干干爽爽,里头一摸一手水。一群当地的小女孩子叽叽喳喳上来,管这里叫做一层楼。她们的计划今天要爬六七层楼吧。非常惭愧,而后我们的速度也就大致跟得上这群七八岁的孩子了。有比我们还“面”的,是老外。我们正在回味刚才店主说很多老外在这些楼子里头住,羡慕他们“脂肪厚”,可能都不用帐篷的时候,一个比Powershot还要苍白消瘦的老外从城门洞里钻了进来,正和他的中国女友用中文交谈呢。 老外没有背包,还气喘吁吁,看着我俩的大包,露出钦佩的神色,让我们十分受用。
黄花城植被很少,长城线条分明,依着山势,跌宕起伏,好几个V形曲折,半遮半掩,远近呼应,每每走上几步,就觉得眼前一亮。而且,细部也很讲究,比如箭口上端凿成了半朵梅花,给大气和雄壮的长城增添了一点点女孩子般的柔情。当年建城、守城的也有女子吗?灌木的叶子慢慢有一点黄了,我开始想象黄花迷漫黄花城的样子——会不会好像把长城搬到江南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里那样壮观?不,油菜花地总是一马平川,哪里有这连绵起伏的山势……
大概爬上第六层楼,十八蹬的雄姿就在眼前了。那是一条从山谷底下顺着陡峭的山脊直直插向“灰”天的白龙,可我们距离白龙还有好几个V形曲折,最大的那个像把箭扣的牛犄角边再掰个20度倾角,尖点在山颠上,两头滑落。有了斜度,就有了力度,我觉得是胜过牛犄角边了。
一抬头我们上到了又一个楼子,遇到了第二拨长我志气的老外,一男两女,已过中年,嘉许我们的好体力,并感叹“I am old,不行了”。说得Powershot意气风发,指着遥远的十八蹬说:We want to go the highest!
接下来是势能降落。我很不心甘情愿,但无可奈何。灰蒙蒙的天偶尔会露出一点点白,会不会下雨?前年的楼子里头有人卖水,告诉我们还有四个同我们一样背大包的人要去十八蹬。果然,他们正在那个最大的V字的右臂下部歇息,卖水的扯开喉咙帮我们招呼他们。的确,如果我们抛却长城穿近路过去,有可能追上他们。但那么大的V不去走一走怎么舍得呢?
小孩子开始返回了,老外被我们远远地抛到了后面。眼前的这座楼子气派、完整、干净,简直赛过八达岭修葺过的。它四周有顶,每一个“眼”都是一个绝好的宿营地,中间是宽阔平坦的“天井”,甚至可以搭得下我们那个被江山嘲笑为一室一厅(有门廊)的大帐篷。一个“眼”里躺着那块禁止破坏的“牌子”(石碑),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有三个很容易认——黄花城!Powershot很想做个拓片带回去研究。
3
终于到达V字的尖顶,原来这个顶子后面还有一道曲折,该是“W”了。看表,正好三点。有一点小雨的意思。我们给“秀水农民包”罩上了从桑温特买的vaude防雨罩,他的鹅黄,我的烟红,宛然这雨天灰色境界里跳动的点缀。
前面四位大侠已经不见踪影。山谷下进来一群人,想来是“甜歌采摘乐园”招徕的顾客吧。 我们本来以为半个小时能够下山到谷底,再冲击十八蹬。但我们错了。大大地错了。后来发现风霜雨雪的游记写得很清楚,这里就是“风化坡”——“长城风化得相当厉害,尤其是超过45度的下坡,台阶只剩下半个侧脚宽的台面可踩,还被一些风化的碎石所覆盖,危险的是上面的人时常踩落一块块砖石,向下滚落几十米停不下来……再向下的长城因坡度过大,沿横截面全部倒塌,露出直上直下的断崖……这段我们只好走离长城,从一侧无路的山坡绕滑下去……”
我们在风化坡上艰难地往下挪。姿势是这样的,扭着头往下看着,左手抠住墙砖缝或者箭口,右脚往下探,踩稳一脚则下一级,然后左脚跟上。如此循环往复,渐渐脖子就有些落枕的感觉,右腿和左手也是酸酸的难忍。Powershot还好点,长胳膊长腿,走在前面也不怎么说笑,只是时不时提醒我“小心,这里滑”。我就惨了,无声无息的雨轻轻地潮湿着我的脸,十八蹬就在对面,却无心去欣赏。常常右腿下去的一刹那,左胳膊太短,够不着得力的地方,背包又大,身子不灵活,苦不堪言。
终于走到了风霜雨雪描写的“小路收费5元”,一位中年农民在那里看守着他搭的梯子,前面就该是“直上直下的断崖”了,而山谷就在200米之内。一位采摘的女子正高呼:哎呀,这枝酸枣有核桃那么大。另外几个则抬头看着我们。
农民的双眼有一种攫取的贪婪。我们决定自己下去,不走他的梯子和小路。背着包肯定不行,我先一步一步攀下去。Powershot在上面用绳子把大包吊下来,然后和我汇合。不知怎的,看到该农民满脸的冷漠和不悦,我是满心眼冒出胜利的喜悦来。
山下扬着头关注我们的人更多了。借用他们的描述,最后的200米我们是“一个劲往下面出溜”,真替我们“捏一把汗!”出溜到谷底已经4点40了。雨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前面四位背包族上身几乎与长城平行着,一点一点接近着最高最险处的十八蹬,他们往上也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行程才差不多刚刚过半。十八蹬正是黄花城长城的奇险精华,巍峨陡峭,宛如“升龙越云端”。据说由十八个两米高的台阶组成,是单边墙的台阶,而且风化严重。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天黑前赶到西水峪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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