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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击古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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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双林
一时间,神秘的古楼兰文明,又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那么,小河遗址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它重新被发现,又意味着什么?让我们跟随专家的讲解和这些第一手的图片资料,一起去领略古楼兰文明给人带来的美妙遐想和强烈震撼。
“重要的是这一发现本身,其他的,请不要过度渲染。”
向记者说这番话的是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前所长、著名西域考古学家王炳华教授。尽管他是重新发现“小河五号墓地”的第一人,但他不想与现在正在新疆工作的塔里木下游科考队去争谁先谁后的问题。但核实准确的发现时间是记者的职责,所以记者还是请王教授重新介绍一下发现的经过:
2000年11月21日,作为电视纪录片《西域纪行》顾问的王炳华教授率领队伍来到新疆南部城市库尔勒,做了些必要的准备工作;
12月6日,队伍开进沙漠,沿孔雀河向东南方向前进,在距库尔勒280公里处建立第一个营地;
12月7日,从营地出发,继续向孔雀河下游前进,走了两天,没有发现王教授要找的小河遗址,人员身体和队伍补给状况均以快到承受极限;
12月10日上午,王教授提出再找半天,如果再找不到就撤回,中午12时,在孔雀河下游故河滩,距罗布淖尔也称罗布泊100公里处,发现了“小河五号墓地”。
今天,我们听王教授讲述这些时似乎觉得非常平淡,但当时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身体的极限抗争的那种惊险,绝非我们所能形容得出来的。
以“男根”为中心的墓地
根据王教授的讲解和他提供给我们的图片,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茫茫沙海中这么一个古老的墓地:
在一个面积2000多平方米、高达六七米的巨大圆形沙丘上,顶部密布着近200根高两三米的棱形木柱和卵圆形立木。这些木柱和立木排列有序,以墓地中央一个八棱形、顶部呈尖锥状的木质立柱为中心。这个中心立柱酷似男性生殖器,在其南北为对称的立木围栅,再向外,又有一些木柱和立木。立木周围和沙丘上下有许多船形的胡杨木棺,粗略统计,总数在140座以上,绝大部分木棺已被损坏,棺盖散开或脱落,许多棺中有干尸,也有个别干尸散落棺外,暴露于地表。墓地上,到处都是干裂的木板、厚毛织物碎片和各种图腾木雕。
不论从位置、墓地外形,还是从发现的遗迹、遗存物来看,绝对就是1934年瑞典探险家贝格曼在中国新疆考察时发现并留有记录的“小河五号墓地”。
王教授说:“这是一处极其珍贵的遗迹,上面的任何一个东西都是罕见的文物。我们在对现场进行详细观察、摄影和文字记录后,对墓地立木、文物未作任何扰动。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我当然要严格遵守《文物法》的规定,而且我也要负起监督其他队员的责任,在国家有关部门发掘之前,绝对不能让一件文物流出墓地。”
根据现场观察和案头分析,王教授认为,这处引人关注的古墓地,绝不是一处普通的丛葬基地,它实际是孔雀河下游楼兰王国的先民们所崇奉的一个神山。多种迹象表明,在这处丛葬墓地里,寄托着他们对祖先虔诚的崇拜,也是他们祈求部落人丁兴旺、祈求获得强大生殖能力的神圣殿堂。
一个很重要的迹象是,墓地中央的八棱形木柱与男性生殖器很相似,而整个墓地以这个“男根”为中心,它这很可能就是当地远古居民表达生殖崇拜的一个图腾标志。这一发现,对于研究、认识孔雀河下游古代居民的原始家教崇拜、生殖崇拜和他们相当辉煌的柱型艺术成就等,具有重大的科学价值。
迷人的“古楼兰美女”木雕
据瑞典探险家贝格曼20世纪30年代的记录,当时他发现了一个与真人大小相当的木雕,从体形特征看,这个木雕代表一个成年男子,木雕对人体结构的刻画极为逼真。
而这次,王炳华教授率领的队伍来到这里,却没有再见到这个“成年男子”,很有可能已被风沙掩埋。但是,令人意外惊喜的是,风沙虽掩埋了“成年男子”,却又暴露出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古楼兰美女”———一个代表成年女子的木雕。
这个木雕,也是相当于成年人体大小,木质干裂出许多裂纹,脸部细节已不可辨,左臂大部分残缺,右臂基本完整,胸部宽厚但乳房部分已风化,腰部纤细,臀部肥硕,修长的右腿是完整的,左小腿残缺。从整个结构来看其姿势,应该是有一个动作:左腿微微抬起,右腿基本直立,右臂自然垂立,如果把残缺的左臂想象成向前伸的样子,那么就是一个基本标准的行走动作。
而如果你再用这一想象回头审视这个木雕的“古楼兰美女”,就不禁会发出由衷的感叹,原来“她”确实就是在走!我们不得不佩服远古时代的雕刻艺人,他们对人体结构甚至是动态的人体结构的把握,居然是如此娴熟。
当然,你也可以把这个“古楼兰美女”的动作想象成跳舞,只需将残缺的左臂变成某个比较花哨一些的姿势即可。比如,让左手绕过头顶,再来个兰花指,一下子,整个人体就变成了一个很优美曼妙的舞蹈动作。如此类推下去,面对着这个有残缺的女性人体木雕,你可以为她设计出各种动作,而每一个,自有其独特的风情。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残缺美,与人们面对残了双臂的维娜斯雕塑时的感受,并无二致。
记者需要说明的是,以上对这个女性人体木雕的描述,包括称其为“古楼兰美女”,是夹杂了许多文学想象的成分的。而王教授,拿着照片像记者介绍这个木雕时说的话,却是典型的学术语言:“一件形体大小如真人,宽胸细腰、臀部肥项、女性特征明显的木雕像倾仆在巨型沙丘脚下。”
沙漠、胡杨和野骆驼
王炳华教授介绍说,深处沙漠的孔雀河和罗布淖尔地区,在20世纪30年代前,英国、沙俄、瑞典、日本、德国学者曾有穿行式的调查。对这片地区的古代文化遗存、古墓葬也曾进行过少量发掘。其中30年代的瑞典探险家贝格曼在其所称“小河五号墓地”的调查发掘,曾经给世人留下过强烈的印象。只是当年的中国积贫积弱、主权沦丧,再加上这里自然环境恶劣,除陈宗器先生作为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成员得有机会进入过这片地区外,广大中国学者一直无缘涉足。
这一地区,目前是一片无人地带,荒漠、沙漠、雅丹地貌交集。孔雀河断流后,河床,河漫滩已沦为新生的雅丹。孔雀河故道杂生沙枣、胡杨、红柳,兽迹纵横。从蹄印观察,这些野生动物主要为鹅喉羚、塔里木兔、狼,还有一些蹄印,可能是雪豹的迹痕。
王教授率领的队伍在考察过程中,曾两次发现珍稀濒危动物———野骆驼。王教授在他的报告中说:“其一,在北纬40°40′487,东经88°28′387处,发现一只野骆驼。另,在北纬40°49′377,东经90°06′678处,见到一串野骆驼蹄印。时在大雪之后,蹄痕特别清晰。”
破解古楼兰之谜的新起点
谈到重新发现小河遗址的意义,王炳华教授首先强调了它的学术价值。他说,近年来,在孔雀河下游两岸,新发现近10处古代人类遗存,相关遗物包括细石核、细石镞、马鞍形磨谷器、石球,多量手制加沙陶片、青铜器碎片、料珠、炼碴、汉代三棱形钢镞、三棱形带翼铜镞、兽骨等。自新石器后期、青铜时代直至汉代前期,确曾是绿洲断续相继、经济繁荣的一个重要地带。这个地带延续多年的经济繁荣,是古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和补给站。两汉以后,自敦煌通达西域的交通干线———丝绸之路北道,过楼兰后自孔雀河谷西行,主要是依托于这片经济带的支撑。
这一判断,现在从“小河五号墓地”这个遗址上相关的遗存这里,又得到了印证。从墓地发现的大量文物来看,楼兰的古代居民在农业、畜牧业经营,以及毛纺织、毛毡、皮革等手工业方面,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同时,王教授结合自己曾经主持发掘过的同在是孔雀河下游、距今近4000年的另一处古墓沟墓地,认为它们反映出的埋葬习俗、棺木形制、死者衣帽样式、随葬草篓等,均有相同相通之处。与古墓沟墓地比,小河墓地时代稍晚,但同样都是孔雀河下游青铜时代的古墓葬遗存,这对于进一步研究楼兰古代居民的种族成分和社会生活也具有重要的意义,是破解古楼兰之谜的一个新起点。
此外,这一重大发现,使中国学者在瑞典人发现我们自己的古文化遗迹70年后,得以亲自进行更深入的研究,首先弥补了我国西域学和楼兰研究领域半个多世纪的遗憾,对全世界在此领域钻研的学者来讲,也是一个大喜讯。
文化的变迁给人带来感慨,而自然生态的恶化更让人深思。瑞典人贝格曼当年划过船的小河和观察过的咸水湖,如今已化为光裸的河滩和沙漠。只有河谷台地上稀落的红柳沙包、枯死胡杨,在诉说着60多年来这片地区巨大而激烈的自然和生态环境变化。可以说,人类的活动是导致环境恶化的根本原因,而孔雀河和罗布淖尔地区就是最好的例证。
其实,王炳华教授本来是应深圳古大唐影视广告公司邀请,担任其《西域纪行》摄制组的顾问而再次进入罗布淖尔地区地区的,而《西域纪行》这个电视纪录片主要的着眼点,恰恰是在广袤荒凉的西域人与自然那种独特的关系。
只不过,王教授作为考古学者,心痒难耐,一心想着“撞大运”撞上小河遗址,结果还真给撞上了。(本专题图片由深圳古大唐影视广告公司提供)
背景资料
古楼兰文明和小河遗址
古楼兰文明,是楼兰王国的先民们在他们的发祥地罗布淖尔地区创造的古代文明,也称罗布淖尔文明。而楼兰王国,是在汉代时期,以位于今新疆孔雀河下游的楼兰城为中心建立起的一个王国,存续有300年左右,在魏晋时期为鄯善王国今新疆若羌县所兼并。楼兰王国的先民到底属于何种族系,目前学术界还有争议,但基本可以肯定是,其具有白种人特征,语言属印欧语系,其生活习俗和文化受欧洲、中亚、印度的多重影响,在汉族文化进入以前,就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成就。
小河遗址是在1934年由瑞典探险家贝格曼在新疆当地罗布人的引导下首次发现的。当时贝格曼和向导划着小船寻找楼兰遗迹,在罗布淖尔阿拉干附近发现了一处有1000口棺材的墓地,贝格曼对墓地的情况进行了一些记录并编号为“小河五号墓地”。小河遗址,被学术界认为是古楼兰文明遗址中比较珍贵的一处,但由于罗布淖尔地区地形复杂以及沙漠运动频繁,在此后的近70年中,从来没有人再见到过小河遗址,一直是我国和世界西域学、楼兰研究领域的一个巨大遗憾。
《青年时讯》2001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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