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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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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
又是霓虹灯闪烁的都市之夜。
每逢邱妙琦收工回宿舍的时刻，都可见到万盏灯火把夜幕逼向了天际。
她永远忘不了初入厂的那一幕情景——
来深圳没几天，亲戚的朋友带她去见工。转了两趟车，最后在一幢新建的厂房门前停了下来。
“阿琦，就在这里了。能否进得去就看你的运气了。”那位朋友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门口的招牌写着××玩具厂。几个门卫的眼光一齐朝她射来，不禁使她产生一种胆怯。但她很清楚——自己应有一份求职的勇气。
“请问，这里是不是正在招工？”阿琦沉着气问。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看你是刚来打工的妹仔吧；”一个瘦长的门卫善意地对她说，“进老板厂很苦的，你吃得苦、受得气吗？”
“我已作好了吃苦受气的准备。”
“听说装配车间还要人，我带你去罢。”一个矮胖的门卫热心地说。
“谢谢您了，同志。”邱妙琦心里掠过一阵感激——没想到能碰到好心人！她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下来了。
矮胖门卫把她带到3楼一个车间，对一个女孩子说：“总管小姐，你这里还要人吗？她是来求职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总管小姐打量着她，从柜里抽出一张纸：“你先把这份表格填好。”邱妙琦填好表格，依照总管小姐的吩咐，交了30元押金，几张照片——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办手续吧。
总管小姐把她带到一个叫阿玲的女孩身边，让阿玲教她干活。
邱妙琦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周围的人都在干活，没人注意她，她觉得好轻松。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很大的装配车间。七八条流水线有规律地周转，机器“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喂，你是来做工的还是来参观的？你不怕刚来就被炒鱿鱼吗？”看来这个叫阿玲的女孩相当不友好，声音大得惊人，甚至盖过了机器声。
阿玲的声音又在她耳边“炸”响：“你，现在看我做这个，然后你跟着做……”
邱妙琦拿起零件试做了几个给阿玲看，阿玲点点头，叫声“OK”，邱妙琦很快被派到流水作业线上去了。
在这种战战兢兢的状态中熬到下班，大家呼啦一下涌向打卡机，邱妙琦见没了阿玲的影子，便照着其他打工妹的样子去打卡。
出了厂门，但见暮色四合，远远近近的灯火璀灿异常。她的心中也滋生出明亮温暖的感觉。毕竟，这是她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工作啊！
二
一次，玩具厂新进了一批货，是分别从日本、台湾、南朝鲜等一购买的，货箱上印着一些简单的英文。
总管小姐指着其中印着：“MADE IN JAPAN GOLOOR：BLACK”字样的一箱货，问几个管工懂不懂，阿玲说：“我从小到大，还没学过这些‘鸡肠’文呢。”有的则说：“学又有啥用？又用不着英语讲话！”其他人都笑着摇头。
邱妙琦在旁边看了，忍不住说道：“那上面写着‘日本制造’里面货的颜色是‘黑色’。”总管小姐看着她微笑地点点头。
过了几天，总管小姐拿着一叠材料去找妙琦，问她能否帮忙抄一下。
邱妙琦接过材料，一丝不苟地在工作台上抄写起来。总管小姐拿起其中抄好的3页，到厂部办公室去了一趟。回来后，拍拍邱妙琦的肩膀说：“恭喜你，从今日起你就是写字楼的文员了！”
——文员？多么令人羡慕的工作啊！周围几个打工妹纷纷围上前来祝贺她，连一向傲慢的阿玲也过来主动握住她的手。“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邱妙琦双手一抱，拱拳作揖：“我不会忘记大家对我的支持与鼓励的。以后大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出声。”
“好，一派江湖义侠的样子哟！”总管小姐也很开心。
坐在深栗色意大利的写字台前，邱妙琦拿起一支铅笔若有所思地轻轻敲着桌面。台上有条不紊地摆满各种统计表格。
一个月后，她给总管小姐反映了一个情况：剪线、包装部的工钱比在车位干的低很多。这两个部的工人虽然每日干足10小时，到发工资时，扣除住宿费、伙食费、其他杂费，最后只剩下200元左右。而且以前部里那个管工非但不向总管反映实际情况，反而说她们干活干得慢。
“是这样吗？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他们工钱低呢？唔，我CHECK（检查）一下吧。”总管小姐觉得妙琦的话值得重视。
“你昨天说得很对！”次日，总管小姐点着头对邱妙琦说，并带她到剪线、包装两个部门中去，当从宣布“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向邱妙琦小姐直接提出来，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那些女工们望着邱妙琦，向她投去感激与钦佩的眼光。
为了工作，亲人来了她也没空陪他们到处走走。有一次，正赶上出货，邱妙琦在一楼、二楼之间奔跑着，忙得晕头转向，竟把父亲“晾”有一旁足足一天！连午饭也忘了打给父亲吃！父亲却乐呵呵地笑着说：“工作忙成这样！你忙你的，我自己有一张《深圳交通图》呢。”
三
总管小姐是香港人。渐渐地，她发现邱妙琦身上有许多令人赞赏的地方。譬如说，邱妙琦建议她给生日的女工赠生日卡，开一场生日派对，她采纳了。此举使总管小姐的形象大为改观，人心齐了，车间稳定了，那些想跳槽的熟练工走的也就相对少了。
一天晚上，总管小姐因胃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际，正好邱妙琦去找她。见她难受的样子，便一边安慰她，一边帮她擦汗。第二天早上，邱妙琦还亲手给总管小姐端去一碗可口的肉粥。把这个总管小姐感动得直说：“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谢谢你！谢谢你啦！”
一个礼拜六晚上，总管小姐没回香港，而是请邱妙琦到市内一家酒家吃饭。总管小姐要了杯“红粉佳人”，邱妙琦则点了个“香蕉船”。其实，同你一样，我也是远离父母。“总管小姐缓缓地说道，”我父母已移民加拿大了，要我跟着去。可我想，总不能一辈子拴在父母的钥匙扣上，就一个人留下来，跑到深圳来开了这间玩具厂。
“想不到你还挺有魄力与勇气的，我佩服你……”邱妙琦由衰地说。
“没什么，只不过想证明自己是独立的。”“换上你在我这个位置，肯定比我行。”
“不行的。”邱妙琦自谦道。
总管小姐动情地说：“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对我的照顾。其实我也是特别想家的。在深圳也没啥亲戚。要不是你时常关照我，我真会感到非常的孤独。”她顿了顿，接着说：“父母一再来信要我去加拿大读书，书是要读的，但又舍不得离开这间厂。我想委托你来负责这间厂。”
“我？行吗？”邱妙琦感到突然。
“这样吧，从下周开始，你就当我的助理。慢慢学一学，相信你能胜任的。”总管小姐说。
当上总管助理后，邱妙琦便着手抓产品生产。
这天她正在各个部门之间来回巡视着，看到一女工干着干着，缓缓地停下手里的活儿。邱妙琦走到那女工身边，把清凉油递给她：“擦擦脑门儿，醒醒神吧！”
那女工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俺受得住！”
“看你一脸汗！”邱妙琦关心地说。
“干活儿能不出汗吗？”那女工却没好气的对邱妙琦说，“你又不是没干过活儿！”
邱妙琦觉得这个女工不单单是在发牢骚，出怨气，而且是代表许多女工在发泄对长期日夜加班、劳动时间长的不满，经过一番调查，一周后她推出了一个改革方案。
四
“从这周开始，实行定额责任制，每个车位都定出标准指数来。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并且可以提前下班。”
“我同意阿琦的意见。以前是做多做少一个样，一概按工时计价，不合理。这次阿琦的方案很明确，即可调动工人的劳动积极性又可以调整工人的劳动时间。”
邱妙琦得到总管小姐的支持，把各生产线的管工集训了一段时间，亲自请某集团公司培训处的老师来讲课。她将各条生产线再细分成若干小组；就像中学执勤时一样，让小组长给干得好的员工公开贴一面小红旗，出了废品的则贴一面小白旗。
每个月还有一面流动大红旗，挂在先进车间。
这样一来，整个玩具厂出现了朝气勃勃的生产热潮。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一件令邱妙琦尴尬的事情。她亲自监察发货的两大车遥控玩具飞机，运到香港后竟少了3架。
这不单单是3架飞机的小事，而是直接关系到玩具厂的信誉，虽然客户并无指责之词，邱妙琦还是当众宣布由她赔偿损失，当月的工资全部照扣，连火食费也没有了。
全厂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阿玲问邱妙琦：“阿琦，如果有人主动承认错误，要不要炒掉她？”“什么错误？”
“那架飞机是我们生产线上的几个川妹子偷的。”
“是吗？”邱妙琦的眉毛抖动了一下，“有确凿证据吗？”
“她们向我承认了，并把自己偷拿的飞机送回给我。她们说不忍心见你一个人为她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说要扣工资就扣她们的吧。”说着阿玲拿出一叠钱，“这是她们给你的。她们只是请求你别把她们炒掉！”
“不炒怎么行呢？”一时，同宿舍的女工纷纷加入了这场争论。
五
邱妙琦挥挥手，让众女工平静下来，说：“为了维护厂规，是应该炒掉她们的。但想到她们是初犯，又主动承认了错误，可以免受处分，让她们提高思想认识就行了。”
那三个川妹子听说邱妙琦主张给她们留一条后路，感激之余，工作更加勤奋了。
邱妙琦从旁了解到，这三个川妹子家里都有弟妹，便在礼拜天抽空到市内给她们每人买了一只布娃娃。
“阿琦姐把我们当姐妹一样看待，我们不能给她丢脸。”一个川妹子感动地说。通过这件事，众人对邱妙琦更是口服心服。
路，往往是在曲折之后方显平坦；同样，路，也往往是平坦之后方显曲折。邱妙琦在玩具厂兢兢业业、使全厂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后，却突然向总管小姐辞职。
“怎么？我这间玩具厂全指望你撑起来呢。”大吃一惊的总管小姐迷惑不解地望着邱妙琦。
邱妙琦把一份《玩具厂发展规划》递交给总管小姐、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这个规化从收集资料、分析计算、图表绘制、对外联系、意见征集，直到打印校对，都倾注了我的心血。我很想把它一步一步全部实现。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想换一个环境，换一个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当八路。”总管小姐学着以前一个向她辞职的女工的腔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笑，握着邱妙琦的手说：“我只见过干得不好的人辞职不干，她们全都是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你却是我的朋友。说老实话，我真舍不得你走的。”她指了指那份《规划》：“我多想你能与我一起使这份规划成真！不过你要走，我也能理解。外面的世界也许更精彩嘛。”
“人要流动。就像水，必须流动才有生气与活力。”邱妙琦信奉这样的人生哲学。她想追求另一种更适合自己个性发展的事业。
“我随时欢迎你再回来主持工作。只要是你介绍来的人，我一律照收。”总管小姐由衷地说，“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请随时来电话。”
离开玩具厂半个月后，邱妙琦选定了目标，她毅然决然地走进了C酒店。
六
正当夕阳西沉的时分，邱妙琦从容地走进C酒店宽敞的总经理室。老总不在，秘书也不知老总去了哪里。她瞅见老总桌面上摆着公文包，判定老总没有出去。
邱妙琦记起所读过的一篇介绍C酒店总经理坎坷奋斗史的报告文学，里面有一个细节，说老总经常在下班之后打乒乓球。
她转过餐厅、咖啡廊，步近健身房，果然从房间中传来劈劈啪啪的击球声。她从门缝里望了一眼，两个人正在打乒乓球。那年轻的显然不是中年的对手，他回过的球不是下网就是出界，要不然就根本接不着来球。
邱妙琦在职业中学时是校乒乓球队的“第一拍”，这回可遇到显露身手的好机会了。她推门进去，“毛遂自荐”地接过那年轻人的球拍。三个回合打过，中年人连叫“好球”。于是，双方你来我往，正手、反手、抽、搓、拉弧圈、放高球……打了个痛快。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万家灯火，溢彩流金。邱妙琦佯说要走，那中年人意犹未尽，问：“小姐，你哪里的？明天有时间吗？再来打球。”
邱妙琦说：“明天我来不了。我还要去找工做呢。”
“小姐，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中年人愣了愣，问。
“公关。”邱妙琦像刚在接球一样从容不迫，然后侃侃而谈。“现在有些人认为公关小姐只是应酬客人，陪酒，进歌舞厅，是个点缀装饰的花瓶。其实一名真正的公关人员，必须具备企业家的头脑，宣传家的喉舌，外交家的风度……”
“你做过公关工作吗？”中年人问。
“我以前学过企业管理。现在正在学习做公关工作。”邱妙琦如实回答。
“这样吧，明天我们商量一下再答复你，”中年人沉吟地说，“说实话，我们这里倒是很需要你这样的人。”
“您认识这里的总经理？”邱妙琦故意问他。
“他就是我们的林总。”那个年轻人介绍说。
“哦，真是不打不相识。”邱妙琦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与林总握手，“您知道吗，您是我崇敬的将军。”
“将军？”
“我读过介绍您的报告文学，觉得您像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我想给您这位将军当个好士兵！”
七
林总笑了，握着邱妙琦的手，说：“祝贺你！你明天就到酒店人事部去签试用合同！”
邱妙琦刚到公关部上班不久，便深深感到必须全力拓展自己的知识面，提高自己的素质，才能适应C酒店外向型公关工作的需要。
她先后参加了英语大专班和企业管理大专班的夜大学习。又走访了市内几家大集团公司，了解他们的产品及生产特点，做了大量笔记。为了讲解好酒店全景规划，她反复拟写讲稿，一次又一次地修改、试讲。一些外商听了她生动清晰的解说后，决定在酒店长住，并称赞说：“邱小姐真是一流的公关人员，了不起！”
每天，邱妙琦都准时来到大厅，给许许多多人送去一声温馨的“早晨”，向有关人员介绍酒店的现状和正在开展的“微笑服务”。她一次又一次地点头、握手、微笑，坐下时不忘将剪裁得体的裙摆拉放好，给每一个客人留下大方优雅的印象。
她仍然念念不忘寻找机会施展自己的拳脚，以求打开一条成功之路。三个月以后，邱妙琦制订了一份公关部的工作计划，递交给直接分管她所在部门的一位副总经理。
“内求团结，外求发展，这个提法很好。”“但你要订出个可行性强的措施来，员工关系、宾客关系、社交关系和与新闻媒介关系也相当重要。C酒店的目标应该是谋求创造与各界公众融为一体的良好公共关系状态。”副总经理说完便把邱妙琦的方案拿去与林总商议，决定付诸执行。
一天，酒店附属的潮州菜馆。有个台商在那里吃了一顿饭后拉肚子。经调查，原来是服务员上菜的程序不对，邱妙琦写了一篇短文批评C酒店。
报纸登出来后，潮州菜馆负责人气呼呼找到她，指斥她是瞎胡闹，竟在报纸上出自己酒店的“家丑”。
“她图自己出名，却把酒店的声誉给卖了。”
“以后可以封她为丑小姐了！”
一时，各种议论沸沸扬扬。连林总也动了怒，让人叫她到办公室来，劈头就问：“你做这件事能给酒店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个工作正是不用花钱的好宣传呀！”邱妙琦辩解道，“您试想想，如果C酒店在服务上的细微差错都敢亮给人看，不正说明了C酒店对公众高度的负责吗？这是正面文章反面做啊！”……
事实终于证明邱妙琦是对的。C酒店敢于自我揭短的行为，得到了新闻界的肯定，被誉为高标准、严要求、优质服务的楷模。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八
内地某电影制片厂来深圳拍一部反映特区开发建设之初人们心态的的影片。因为C酒店处在市内最繁华、也最有代表性的地段，摄制组便求助于酒店公关部，希望吃住都在C酒店。邱妙琦想，摄制组成员来自天南地北，尽管住的时间不长，但对提高C酒店的知名度大有好处。她便疏通各种关系，给摄制组提供各种方便，还动员酒店的服务员做群众演员。
她还免费给他们提供一套高级住房，供他们拍一些谈生意之类的镜头。不料摄制组在撤布景时，不小心烧坏了一小块地毯。
客房部的人告到林总那里：“阿琦介绍的摄制组把高级套房弄得一团糟，还烧坏了地毯，这责任该谁负？”林总回答很干脆：“由摄制组负！”
邱妙琦只好到林总那里解释：“摄制组可以负责赔偿酒店的所有损失。只是我们各部门是否应该有个全局观念？还要有个往前看的观念，把目标放到更远的将来。这次摄制组来深圳拍摄，以我们酒店作背景，等于给酒店作了积极的宣传嘛！”
两个回合下来，林总觉得邱妙琦确是打出了漂亮的“好球”，便与副总经理商议，把她升为公关部副经理。
一年一度的深圳市市节——荔枝节到了，到处红荔飘香，万商云集。C酒店作自然宾客盈门。到处可以看到“××公司洽谈室在××楼××号房”之类的路标条子……
邱妙琦见状向林总建议，火速赶制一面醒目美观的广告分类牌，给客户贴宣传品用，放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此举既使客户满意，又杜绝了乱贴宣传品的行为。C酒店的声誉更为之鹊起。
一天晚上，邱妙琦拿着胶纸去贴被风刮落的宣传品。
“邱小姐会跳舞吗？”一个男孩突然很有礼貌地发问。
“会一点点。你认识我吗？”邱妙琦对那男孩一笑。
“我叫胡溯。”他递上一张名片，“是来拍荔枝节专题片的。上次你接待过的电影摄制组大都是我的朋友，他们都夸你呐。”“太过奖了。”邱妙琦谦虚地道。她看看名片，上面写着江苏电视台。便趁机向他提出一个酝酿已久的、从酒店一隅看荔枝节的拍摄构想。
胡溯听得频频点头称是。
他们边走边谈，信步到了一家歌舞厅门口。五光十色的人群正在翩翩起舞。胡溯找了个座位让邱妙琦坐下，然后跑去买饮料。一曲探戈响起来，他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走向舞池。
九
胡溯掏出一支签字笔，把桌上的意见卡放在邱妙琦面前：“请你画太阳、小河、房子、小树、草地、道路、水鸡，还有——蛇。”邱妙琦随便把这些景物组成了一个画面。
胡溯把画认真地看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对邱妙琦说：“你是闯荡型的女孩，脾气犟，不太安分，往往喜欢在该哭的时候笑，而在该笑的时候伤心。你的外表很单纯、很乐观，其实你的思想比任何女孩都复杂，你装出来的乐观其实是为了不让人了解你。当人家觉得你温柔的时候，就是你内心最冷漠的时候；同样，在你板着一副冰凉脸孔的时候，你的情绪却很脆弱。”
“你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女孩，非常要强的女孩，非常孤独的女孩。”
“孤独……”邱妙琦心中有所触动。她感到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赶紧用裙揩了揩眼角。
生活，真似一幅大画卷。它需要人们用细腻的笔触，为它勾勒出清晰美丽的轮廓，为它染上绚丽多彩的颜色。同时，生活又给人以启迪，让人们去思索、去领悟许多人生的哲理。
邱妙琦觉得胡溯很理解自己。透过模糊的泪帘，她仿佛看到脆弱的自我。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弱女子啊？只不过是生活的信心给了自己勇气和力量。
胡溯回江苏后，给邱妙琦寄来一张明信片，上面是日本东山魁夷的名画《远山》。但见那远处的大山沉浸在无限的苍穹中，山冠上是沉沉的阴霾。那山就像一个老人，在溟溟雾气中沉思着。旁边有一行字：“我们愿以北国林莽的气派容纳所有的人生，它是暴风雪中的驿站，让您在疲惫的人生旅途中体味到世间的温馨。”
邱妙琦沉思着，沉浸在一种被理解的感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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